囚徒

别用一枝玫瑰纪念我,用铃兰,用苦艾。

【GGAD】午宴之歌

以火为光,以怨恨的月亮为面包

茉莉花复制其繁星点点的秘密

一份骇人的爱,一双柔白的手

给了我眼睛的和平

给了我感官的太阳




1927,巴黎

1.虚假的春天

他突然从空气的漩涡中现身于宁静又喧闹的午后——街道宁静,但他的心无比喧闹。

已经过了午饭的饭点,街道上不计其数的咖啡馆用它们宁静温柔又醇厚的气息和寒冬进行微妙的对抗。这座城市所有的悲伤都随着冬季最初几场冷雨骤然而至①,而咖啡馆正试图用面包香对抗凛冽的悲伤。

他走过的地方欧内斯特·海明威不久前刚刚走过,带着一大卷书稿去花园街27号拜访格特鲁德·斯泰因;司各特·菲茨杰拉德不久前也走过,去德朗布尔大街的丁戈酒吧和海明威碰面;很多麻瓜的艺术家走过,留下烟灰,留下呼吸中的酒气,留下言谈中的只言片语。

现在街道上人很少,他把被寒风吹拂起来的头发别在耳后,一贯尖顶的巫师帽子此时换成了麻瓜平常的细纹毛呢宽檐帽,遮住满头铁锈红的蓬松卷发。

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怀表,金色的指针指向的方向距离他预定的时间还有三分钟,他已经远远看到了那间餐厅红色的屋顶。

阿不思·邓布利多,他正在巴黎,像任何一个中年麻瓜那样走着,幻影移形三秒钟,再三步行分钟,去赴与旧爱的午宴之约。




他更早地来到这里,甚至已经在圣米歇尔广场一家舒适的旅店住了几天,每天在窗口眺望巴黎的冬天,说实话,这里寒冷的程度还是个北欧差得太远。

所以他不畏惧寒冷,翻着手里的晚报,有美国的,也有英国的,看最新的消息。每天他都叫威士忌和柠檬汁,加了冰块慢吞吞地喝。有时候是圣埃米利翁白葡萄酒,他总爱用牙齿把冰块一点点咔吧吧咬碎,像咬碎一整颗牡蛎。

在欧洲,葡萄酒就像食物一样,是最平常不过的饮料,不管是麻瓜界还是巫师界都如此。巴黎尤其,他在北欧被辛辣剧烈的酒精饮料折磨的胃在这里被无数产地牌子的葡萄酒灌满,他甚至觉得自己甜蜜得要冒泡。

因此对于约会他不着急,在旅馆镜子里最后打量着衬衣,马甲和大衣,在他伪装成那个北美魔法国会的安全部部长之前,他从不知道那些衣饰还有那些精致反锁的搭配——他只靠衬衣和毛皮斗篷过完了他的少年时代。

一切都完美,除了他还是个越狱犯。

他哼着从舞厅里学来的那些爱情小调向约好的餐馆走去,脚步也带着舞步的旋律。

盖勒特·格林德沃,他正在巴黎,从旅馆下楼,和门廊的招待打了招呼,步行五分钟,去赴与旧爱的午宴之约。






2.午宴

他推开悬挂花环小风铃的门走进去,客人稀稀疏疏,都吃过了午饭,正在喝酒和闲谈。

他知道他会比他到的早,也确实如此,过去每次约会都是如此。
已经过去多少年了?五年?六年?十年?十五年?

二十八年了时光如白驹过隙,一切都在指尖溜走, 在岁月的河流里湮没不闻。

啧,他一眼就认出了他,比一年前报纸上的面前瘦了些,过去那齐肩的金色长发已经褪色,用极其强硬和固执的长度形态长在他脑袋上。他正翻着菜单,用法语快速地和侍者说着什么,然后眼皮一翻,或许是风铃的声音,或许是突如其来的感动气息,或者是某种隐秘的心灵感应让他抬起头,看到了他。

“他来了,我的客人。”

他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为他拉开椅子,接过大衣和帽子搭在一边,在看清楚他尖长,却仿佛折断过一般的鼻梁时似乎短暂地瑟缩了一下。

“先喝杯咖啡。”他接过来,滚烫的牛奶咖啡,他也终于成了用这温暖的味道对抗寒冷的一员。

侍者将菜单递给了他,木和皮绷制的封面,打开是绘着图,用法语,英语,德语三语标注的菜名。

“你点了什么?”他问,这是他进门以来第一次说话。

“马雷内生蚝,菲力牛排,墨西哥螃蟹,奶汁鳟鱼。”他说。

“唔——”他带着半月形眼镜,目光在镜片内逡巡着,快速游览菜单。

“烤鹿肉,加栗子酱;焖罐炖野兔,用红酒汁,一份烤板栗。

“甜品您需要吗?”

“新鲜的水果杯,两份。”他放下菜单,“你点了什么酒?”

“噢——”他旧日的恋人笑起来,有那么点少年时代的影子了,咧着嘴,故作神秘,“这可就太多了。”

侍者笑了笑,为他们布置好餐盘离开了。

这时他才真正暖和过来,开始打量这家饭店。

红色的墙纸微微褪色,吊顶的巨大水晶灯也蒙尘,座椅都绷着牛皮,壁炉里正烤着栗子,一个女孩往火苗里添橘子皮,散发出芳香的味道和噼里啪啦的声音。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旧日的恋人问他。

“还不错。”他点点头,又啜饮了一口咖啡。

“老板和我们是同样的人,”对方接着这个话题谈下去,仿佛他们是一对经常碰面的老友,而不是分离多年的情人。“出生在罗马尼亚的贵族,偏偏要跑来巴黎学做菜。”

“每个人都该有点追求和信仰。”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呢?阿不思?你的追求,是什么?”他叫了他的名字,让他握着杯子手柄的指头颤抖了一下。

“你比我更清楚,”他叹了口气,他们之间的坚冰用肉眼能见的速度融化着,“盖勒特。”





他清楚,他再清楚不过了。他那么问也是为了可以顺理成章叫出他的名字。

阿不思,阿不思,这名字日夜坠在他充满酒精的危机扭曲的发痛。他却离不开这疼痛,每暗自叫一声,就又痛又有奇异的舒服。

他抬起头细细看对面的情人:老天,他越发像个圣徒。年少时欢乐的锋利此时是平淡的柔和,他的蓝眼睛,锐利的宝石一样的眼睛此时变成了大海,渡着无数人。他有智慧的皱纹,智慧的唇线。他的眼睛,他再一次看过去,他的眼睛里装着对这个世界的哀悯。

太棒了——在他还没询问他为什么盯了他这么久之前,他点的酒上来了。

不是一瓶,不是两瓶三瓶,侍者整整端过来十几瓶,放满了他们旁边空着的桌子。

“你在搞什么?”

“我想让你品到巴黎最有名的每一种酒。”

他指着侍者拿起的一瓶瓶介绍:“马提尼克朗姆酒,圣詹姆斯朗姆酒适合冬天喝;墨西哥螃蟹配桑塞尔的葡萄酒;马雷内生蚝配普伊—富塞葡萄酒;奶汁鳟鱼配西昂葡萄酒;你点的肉类配这种红葡萄酒,还有这里的特色尚贝里黑醋栗酒——最后我猜你最喜欢,”他停顿了一下,“紫蜜李、黄香李和野覆盆子天然蒸馏的白兰地,绝对一级棒。”

“喔——”对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打量着那蒸馏果酒,“我确实会喜欢。”

开始上菜了,他的奶汁鳟鱼,他的烤鹿肉;他的生蚝,他的野兔……薄薄的事物蒸汽隔开他们的双眼视线,食物的香味弥漫在整个空间。

饥饿有很多种。到了春天,种类最多,冬天次之。在饥饿已经过去了的情况下,记忆就成了饥饿。

大海气息的生蚝那若有若无的金属味被白葡萄酒重走,只剩下大海的气息和蚝肉多汁的口感。他从银质餐盘的碎冰里挑出一只看起来最美味的生蚝,挤上柠檬汁,湿淋淋的手指过着递给对面的人,看他抬起头,思索了几秒钟后没有拒绝——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他伸出舌头裹住他的手指,手下的餐刀还在切着自己的兔肉,若无其事地就着他的手吃完了一只生蚝。

“很新鲜。”他点评,接着切自己的肉块。

“没有别的?”

“如果你在等我夸你的手指头,那确实没有别的。”

他笑起来,给自己挑着生蚝,舔吻着他柔软舌头裹过的地方,慢悠悠吃着一只又一只。

“配这个酒——”他递过去一杯自己喝过一口的白葡萄酒,有自己唇印的那一边朝着他。

对方挑挑红棕色的眉毛,再次没有拒绝,合着他的唇印啜饮了一口,“不错。”

他们吃的很慢,醒后的酒香盖过一切食物烹调出的味道,让他们像是置身在葡萄园,在夏天午后的阳光下,在二十八年前的戈德里克山谷。




3.巴黎没有终结

他杯子里的果酒果然很合心意,芳香无色,味道一如酿造它们的原果,在舌尖化成一小朵火焰,让他更加放松,更加确定此次赴约的含义。

就像他不知道他是全世界追踪缉捕的逃犯,罪名是分裂战争和伪装冒充美国魔法部高官。

在他还在遥远的英格兰,他的变形术教授办公室里烤着火读书,收到他隐秘而来的信函时就接受了这个时隔太多年的约会,在圣诞节假期来到了巴黎,来赴这场约。

他们沉默着吃完了正餐,侍者端上水果杯,一人面前一杯高脚玻璃杯堆砌的小水果:新鲜桃子,野草莓和樱桃加了卡普里酒,颜色艳丽。

“冬天哪来的夏天水果?”他随口问道。

“亲爱的阿不思,对方也是巫师呀。”他状若无意,亲昵地用了“亲爱的”。

他只是点点头,“吃完饭还有什么计划?我的船票在两天后。”

“两天,阿不思!”对方的眼睛突然闪闪发亮,“和我一起探索巴黎吧,我还要在这里住一阵子。”

“好。”

“我们沿着塞纳河和码头散步。”

“我想看看那些画廊。”

“当然,去哪儿都行,冷了就去咖啡馆喝一杯。”

“再找个地方吃饭。”

“然后回旅店,我订的床超级柔软。我们聊天,我要看你的头发再一次铺满我的臂弯。”

“难度有点大,你的胳膊粗了一圈。”

他笑起来,更像个少年人。




这是他们唯一一次,说好的愿望,安排的行程没有落空。

书店,舞厅,咖啡馆,塞纳河,旅馆。

他在他的大海中行驶,驾驶着他的白帆。颠簸,风浪,然后抵达岸边。

分别和见面一样顺理成章,他送他到码头,看他登上船。

“你接下来什么计划?”

“再呆几天,房间我订了一个月。”

“喔。”

他们挥挥手,就像告别的老友那样离开。

他回到旅店,开始收拾行装,口袋里是去往瑞士的船票,时间是一个小时后。

而他在已经开了的轮船上放飞了送信的猫头鹰,羊皮纸上是匿名的短信。

致美国魔法国会:

我看到了那个通缉的逃犯在巴黎,请速速追捕,他有离开的打算。

海风潮湿,海浪翻滚,远远把巴黎抛在身后。那些树叶的絮语,晨曦的笑容,夏日的欢颜都是太久以前的事情,永远不能越过信仰和追求成为第一的事情让他悲伤却又异常坚定。

那个夏天过去了,现在是无数个轮回中的又一个冬天。那个夏天不会回来了,回来的也永远不会是同一个。




如果你有幸年轻时在巴黎生活过,那么无论你今后一生中去到哪里,它都与你同在,因为巴黎是一席流动的盛宴。

巴黎永远没有终结。每个在此生活过的人都有和别人不一样的记忆。我们总是会回到曾经的巴黎,不管我们是谁,不管巴黎怎样改变,也不管回去有多困难或者多容易。巴黎永远值得回去,无论你带给它什么,它都会给予你回报。这就我们十分爱恋也十分保持理智时巴黎的模样。

                                                                           

  END








文中所有菜名,酒名,地名都来源于海明威回忆20世纪20年代巴黎的作品《流动的盛宴》

题头诗援引自聂鲁达

①②③语出海明威《流动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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